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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北宋太医署,我也不是两眼一抹黑。想当初在翼星,我向君灵白提交的可行性报告里是要去钱乙所在的年代执行观察任务的,钱乙五十多岁时曾在北宋太医署任职,太医署基本架构也是我需要查询地球资料的其中一项。

太医署始建于南北朝时期,到了唐代日趋完备,到了北宋则是延用唐代太医署的编制,内设医学和药学两个部门,所有人员加在一起有三百多人。要知道,唐代太医署已是地球历史上建立时间最早、建制规模最大的医学机构,更何况是三百年后又进行学科扩展的北宋太医署,汇集了当代众多医学人才。

这二天我又从王兴和其他一些内侍宫女们的嘴里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太医署有不同级别的头头十六人,包括医令二人、医丞二人、医监四人、医正八人;再比如这十六人都是御医,只有御医才有资格给皇家各个成员看病,象我熟识的许御医就是八位医正之一,专职襄王,而韩医令是正医令、官最大、医术最好,专职宋皇。

啧啧,怪不得韩医令那么小心眼,原来是被三百多人众星捧月般捧着,已经听不得半点反对意见了。

有了这些消息垫底,我这才放心大胆地带着王兴和两个小内侍来到太医署。还未到太医署大门呢,就听到一个人在门口大声嚷嚷:“韩栋,你个小肚鸡肠老头儿,我不就是说你方子有问题吗,你就记恨在心了?怎么,你还听不得反对意见了?”

咦,这话说的,怎么那么顺耳,仿佛句句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忙拉王兴他们躲到一处山石后面,八卦地问:“这人是谁?”

王兴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番:“噢,他啊,他是群牧司都监,叫孙弼温。”

“啥?群牧司都监是个啥官职?”我又好奇地问。

“嗯,就是在“天厩院”专门养马的官儿,孙都监是个马痴,养马养得特别好,很受官家器重,故而说话也比较直……”王兴耐心地解释着。

哈,一个养马的官儿,还叫孙弼温……敢情孙悟空不在天宫做弼马温,反而下凡到北宋皇宫来养马了……“哈哈,好玩儿!好玩儿!”我兴高采烈地趴在山石后面听孙弼温大骂韩栋,就差抓把瓜子、搬个小板凳看戏了。

就听孙弼温继续骂着:“……我不就是二年前说你们太医署之茵陈蒿不太好吗,你就记恨那么久啊……马怎么就不能用太医署草药了?”

“就是啊,就是啊,都是胎生胎养的,马怎么就不能用人之草药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跳了出来为孙弼温大大地点赞。

“胎生胎养?这话说的极对啊,马怀胎十一个月,一点也不比人少!”孙弼温兴奋地看着我,“小兄弟,你是谁?这话说的,极合我意。”

“在下诸葛武……”我刚开口介绍自己,就听孙弼温大叫:“诸葛武,啊,原来你就是诸葛武,哈哈,哈哈……”孙弼温兴奋地冲着我拱手:“在下孙弼温,幸会!幸会!终于有人敢对战韩栋老儿了……”

我赶紧回敬:“哪里!哪里!在下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与韩医令对战实属无奈之举,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孙弼温继续大嗓门嚷嚷:“嗳,诸葛小兄弟无须客气,更不必谦虚,这年头就缺少敢说真话之人。”

我怕孙弼温嗓门太大会引来围观,赶紧做手势让他小声些:“不知孙都监想用些什么草药?我刚好要去太医署取草药,可以帮你取来。”

孙弼温马上靠近我耳边耳语:“好,那就拜托诸葛小兄弟了!我想给“追风”用些青黛,它是皇上之爱驹,但最近一直不爱吃食,我摸它腹部有肿块,想用些青黛清热解毒。”

我这才发现孙弼温长得很有“特点”,长脸尖耳厚唇,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在黝黑皮肤下显得极其生动。好吧,怪不得孙弼温是个马痴,连长相也象马……我按下想爆笑的心情,朝孙弼温拱拱手、努努嘴,做出一个让他放心的表情,大踏步地迈入太医署。

虽然我这是第三次进入太医署,但我根本就不知道药房在哪里。好在有王兴带路,我也不怕走丢。王兴不愧是内侍殿头,看来没少进太医署,他把太医署的路摸的透透的,没向任何人问路,径直就将我带到了药房。

一踏入药房,我不禁肃然起敬,只见一个大屋子里,三面墙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一排排药柜,八个主药和一些药童正在屋中间的一个大大的台案子上紧张地忙碌着。其中一人看到我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未经允许,外人不许进入药房。”

我赶忙拱手答道:“在下诸葛武,特奉官家之命前来取些草药为崇王治病。”

我相信“诸葛武”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太医署,因为顷刻间药房静悄悄的,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仿佛象看见怪物一样齐刷刷地看向我。

确实,敢驳太医署韩医令方子的人,就是个怪物!!不过,我这个大怪物可丝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据赵元侃传给秦瀚、秦瀚传给王兴、王兴又传给我的一个小道消息称:太医署里医部和药部的人向来不和,医部埋怨药部的药不好,药部埋怨医部的方子不对。而韩医令自恃医术高超又偏向医部多些,造成了药部不受重视的局面。所以,我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送上我对药部最崇高的敬意。

在报上名号后,我将衣袖挽到胳膊肘,又拍拍手让跟随我的一个小内侍端来一盆水洗了手,再从另一个小内侍手中取过一个干净的布巾擦干手,最后从王兴手里取来一方布巾包好头……一切收拾停当后,我沉声和王兴他们说:“来,你们三人先和我一起敬拜药神……”

于是,在药房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我隆重地行起了凤凰谷传承八百多年的敬拜药神之礼。凤凰谷的药房一点也不比太医署的小,那一排排药柜也一点也不比太医署的少,每次到凤凰谷的药房取草药,我也都是要净手、包头、行礼的,一步都不能少。现在到了太医署药房,我自然不能给凤凰谷丢脸,更不能留下话柄。

你看啊,我当着那些主药和药童的面洗手,说明我是用干干净净的手取药的,没有携带任何不属于药房的东西;我用布巾包头,说明我不会留下任何有杂质的东西,包括头发;我对着那一排排药柜行大礼,既是对药神的尊敬,也是对寻草药、种草药和炮制药材的同行们的尊敬……

行完礼后,我开始一目十行地看着药柜上的标签,寻找着想要的药材……当找到一个药材,我先取出一些仔细查验,或拿在鼻下闻、或对着阳光看,判断出好坏后再选择性地扔进王兴拿的布袋子中……我边选药材还边在嘴里念叨呢:当归、党参、麦冬、知母、鸡血藤……唔,阿胶是东阿阿胶,还不错……枸杞吗,质地差些,将就用吧,还是夏州枸杞好些……对了,还有青黛……唉,这首乌为何这样炮制,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我心说太医署的首乌怎么只有生首乌?真是奇怪?生首乌虽然能解毒,而制首乌才有我所需要的治疗血虚的功效。看来我还需要出宫一趟,到汴梁的各大药房找找制首乌。

我摇着头叹着气走出药房,心里遗憾着未能找到制首乌,完全没有注意到药房内的议论声瞬间“炸锅”!!

我嘱咐二个小内侍先把药材送到崇王住处,再让王兴带我去“天厩院”找孙弼温。我之所以那么积极送青黛给孙弼温,是因为十分好奇孙弼温如何用青黛来医马。

正在“天厩院”愁眉苦脸的孙弼温一听说我拿来了青黛,立刻带着我去看他那匹病马……唉,“追风”病得已经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只见孙弼温在马腹那里摸了又摸、敲了又敲,还边敲边贴着腹部听,让我也贴着马腹部听。

我问孙弼温从哪里学来的触诊和叩诊手法,他反而大笑说马又不会说话,不会告诉你它们哪里不舒服,他们医马就只能看口鼻、看眼睛、看四蹄,通过触诊和叩诊来检查病症。还别说,这个诊病思路和诊断小儿病很象。

我又问孙弼温为何要用青黛?孙弼温说他判断马腹部有肿块,用了好几种草药都不见效。他记得《开宝本草》里有说青黛有清热解毒、凉血的功效,所以才想用青黛试试……

一听说《开宝本草》,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开宝本草》是宋太祖赵匡胤在开宝年间命人编撰的,全书共收载药物近千种,除了对三百年前唐代编撰的《新修本草》在编纂和传抄中出现的谬误进行了修订外,又新增了来自《雷公炮灸论》和《海药本草》里上百种药材,可以说《开宝本草》是继《神农本草经》后又一部草药巨作。

可惜,这本巨作在宋太祖赵匡胤突然离世后也突然消失,令许多医家扼腕叹息,这其中就包括我师傅。虽然凤凰谷收集了天下各种草药奇书,但作为医圣和医痴的师傅也十分好奇《开宝本草》上到底写了些啥。后来,诸葛辉之所以能说服我师傅到汴梁给宋皇看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说在汴梁找到了《开宝本草》……哼,诸葛辉这个大骗子,把我师傅骗得好苦……若我能找到《开宝本草》,岂不是能弥补一些师傅上次汴梁之行的遗憾?!

想到此,我忙问孙弼温在哪里能看到《开宝本草》?孙弼温说这书消失很久了,他手下有位老马医曾看过此书,不过那位老马医去年已经去世了。

我忙拜托孙弼温帮忙打听一下哪里能找到《开宝本草》,孙弼温自是满口答应。

我指着带来的青黛说,这是太医署药房使用飞水法炮制的青黛粉,有些毒性,不知道给这匹已经站不起来的马服下后是否会有异状。不过我刚才在抚摸马腹时,感觉肿块有些软,不象实体肿块而象腹水,因为我在叩诊时有听到轻微的回响。

孙弼温马上趴在马腹那里又摸又叩地听了许久,最后同意了我的判断。他问我马有腹水该怎么办?我说我对马的内脏结构不了解,我不是兽医,不会治马。没想到,孙弼温马上就说那依你之意,如果人有腹水你会医人,那我们合作吧,用医人的办法来医马。

我惊讶地看着孙弼温十分笃定的目光,问他怎么会知道我能医人有腹水之症。孙弼温哈哈大笑:“就通过你判断马腹肿块是腹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再说啦,敢和韩栋叫板之人,医术必定精湛。”

我有些感叹地摇着头,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北宋皇宫,医学人才济济,第一个认同我的医术的,竟然是一个马痴!!

看见我摇头,孙弼温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诸葛小兄弟,你就放手医治吧,出了问题我来负全责。”

我再次感慨地摇着头,这次连孙弼温也看出我的用意,他又哈哈大笑:“众人皆知我是个马痴,可惜他们不知道,我还是个伯乐……”

我也哈哈大笑:“你这个伯乐着实厉害,不仅会识马,还会识能帮你医马之人,刚好我有一套抽腹水工具……”

这套工具自然就是上次我差点丧命时,抽自己胸腔积水的那套针管……在等着王兴去取我的医箱过程中,我让孙弼温将马腿捆好以防它乱动,又找了一个抽腹水的最佳刺入点,让孙弼温把那个区域的马毛剃干净后,再用酒擦一遍。

王兴取来医箱后,我先用沸水把针管蒸煮消毒了一遍,再用酒把针管擦了一遍,之后就当着孙弼温的面,慢慢地将针管插入马腹……因为我对马的腹腔结构不熟悉,在将针管刺入马腹后,我马上停手,让孙弼温手握针管,慢慢寻找肿块位置,直至体会到“噗”的一下刺入水中的感觉,就算找准了位置……当黄色的腹水慢慢地被抽出,孙弼温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朝我傻乐……当腹水完全被抽尽,那匹马也明显地精神了许多,打着响鼻、摇着尾巴向我表示着谢意……

就这样,到太医署取药竟然让我结识了马痴孙弼温,给我枯燥的北宋皇宫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而我帮孙弼温取的青黛虽然在这次医马的过程中没有派上用场,但却意外成为点燃太医署内部矛盾的“导火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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