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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五一劳动节,我坐在电脑旁,手指久久敲不下键,思绪飞回四十年前曾经工作过的车间里,思念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九年多的师傅们……

七十年代,大学毕业的我被分配到大连某国营大型工厂二车间(厂里大型设备和员工最多)工作,头二年的实习就在车间的维修班,不知什么原因,修理部最高领导王技师没有给我指定具体的师傅,而是让我跟班劳动,所以,应该讲带我干活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师傅。

称每一位带我干活的为师傅,一点也不虚假,就是从现有机械维修标准来恒量,那时候师傅们的技术水平一点也不逊色。我记得,第一位带我的是副班长丛师傅,他要我从维修钳工的基本功练起:抡手锤三下要将小拇指粗的铁棍铲断,手持锉刀要有姿势手端平整,刮研导轨平面要使巧劲,用卡钳测量内圆直径公差要达到0.005-0.01mm。那些日子也真惨,左手背敲肿了,腰累酸了,眼看花了,但掌握了钳工的基本操作要领,这对于一名实习大学生来讲受用终生。

我在维修班工作满一年后,维修班朱班长安排我一个人值二班,其职责是看护车间里所有运转机床的状况,处理临时出现的机械小故障,记录难以处理的设备异常情况,留待次日再安排人员维修。这对我来讲是一个莫大的考验,临场无师傅指导,全要凭自己判断处理故障,第一天晚上就出现了情况,一台大型立式车床后变速箱冒烟,操作人员找我去处理,我蹲在机床旁反复思量,也没有想出一个招来,只能让操作人员停止工作,我回到班里写了满满一黑板情况分析报告,等第二天上班,班里的小师傅见我都乐了,笑我书生气十足,其实机床变速箱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缺少润滑油而已,加点油就可恢复运转。但班长没有笑话我,这件事对我的教训很深刻,以后我特别重视对机床润滑技术的研究,想不到还在摩擦学领域取得一些成绩,这也是后话了。

再有,师傅们的无形榜样,可以说影响了我今后的一生。要说当年的工资,当时除王技师工资最高(好象是92元),年长的师傅50-70元,年少的只有38.9元(技校毕业),我的工资实习阶段是46元,转正式员工后是55.5元。大部分年长的师傅就靠这点微薄工资来养家糊口,其生活状况从中午带的饭菜就知端倪。我们年轻人爱吃食堂,由一位木工王师傅挑一副担子,提前去食堂买盒饭,中午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桌旁边吃饭边唠嗑,年长的师傅一般都带饭,那时细粮少、肉少,所以许多师傅常带大饼子(玉米面蒸的)咸鱼、海带什么的,要是哪一天谁带了好菜,都要分给大家尝尝。饭后许多年长的师傅用白纸卷旱烟抽,与他们长相处,我以后会抽烟也是在那个时候学的。

尽管当时的生活比较艰苦,但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快乐,师傅之间很少有尓虞我诈,更多是互相帮助。就拿我来讲,刚成家单位照顾分得一处两家合用厨房的6个草垫(约12-13平方米)住房,当时商店里买不到家具,只凭结婚证从木加工厂购得一些木板,会木工的师傅们知道这个情况,利用周日来我家帮忙,一天时间就做了一张双人床,一张小饭桌,当时就是我们家唯一的财产。以后我转正为技术员、助工、工程师后,也基本上不分彼此,我有不懂的地方,只要找到任何一位师傅,他们都会尽心地配合我,为我画的图纸指正错误,为我的新设计提供思路。可以说没有当年的师傅的帮助,我很难适应今后的技术管理业务,也不可能在这个技术领域有所成就。

四十多年过去,我从车间到处室,从一名实习生到技术管理干部,经历了风风雨雨,许多事情都会忘记,但对车间师傅的名字以及特长却不曾忘记,甚至睡觉时也会梦见:如技术能手朱师傅,脾气特好邹师傅,爱踢足球王师傅、吴师傅,自学画图的韩师傅,家庭拮据的老史,性格开朗小刘等,然而在众多师傅中,有两位师傅令我最难忘,一位就是上面提到的王技师,不仅他的维修技术全面,而且善于管理和组织,偌大一个车间设备状态均印刻在他的脑子里,不管从技术上、思想上和生活上,对我的帮助、成长起到导师作用。他知道我能够写点什么,就与我一起探讨设备维护保养细则和口诀,至今我还能记得起“日清扫、周洗澡,隔三叉五搓搓澡”的词句,以后我主持全厂设备维修管理工作时,还作为经验在全厂进行了推广。

九十年代他退休后,还常到我办公室里来坐坐,谈天论地,感情很是融洽。每次我要请他吃饭,他都会找个理由推托。我也去他家串门,与他老伴也很熟悉,也常与他从事机械业务的儿子交流技术。后来,他搬了家,电话也打不通了,有一天,我遇到车间的工会主席,就向他询问王技师的电话,他说前一个月王技师因得脑血栓去世了,我登时泪流满面,真恨自己没有及时地得到消息,起码能到殡仪馆送他一程……

另外一位师傅姓徐,是修理部备料室的老工人。因为我实习时负责设备配件的备料工作,就经常与他打交道。我画出备品图纸,由他来准备毛坯,经常就他自己推一辆手推车,去备品总库推料。有的时候,由于选料的需要,我就与他一起推着小车全厂跑,他向我介绍有关科室、车间的情况,也为我指点备料中的问题,更多的时间,我俩述说家常,胜似父子二人。他也常到我家去,看我们小两口缺少点啥,第二天就带到班上。我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他也忙前忙后找偏方。我也常去他家,当时他家在一个日式大院的二楼上,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一家五口人全靠他工资度日,生活过得十分拮据。然而,只要他有的,他都肯付出,这就是那一代师傅们的心胸。

八十年代,我调任总厂设备科任职,我也常借检查设备的机会回车间维修班看望他,他说:你现在职位升高了,还能想着来看我。我说:我就升到市里,你也是我最亲的人呀。那天,我俩一起回到我新搬的小家,他象一位父亲,东看看西瞅瞅,我知道他在看有没有需要他做的事、送的物。(写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后来,他家房子动迁,他临时搬到一处临时住房,我们约定等搬新家时,一起去庆贺。谁知,有一天,我遇到王技师,他告诉我徐师傅在上月突然去世,我登时感到日月无光,当王技师面痛哭一场,师傅,我的好师傅,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病情,也能让我帮您做点什么?至今,每当我想起徐师傅,心里酸酸地、充满着歉意。

劳动节里,我思念当年的师傅们,回忆着与他们在一起劳动时的欢乐、书写着他们“孺子牛”般的功劳。他们中许多人的一生都是在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度过,没有享受到今天信息时代的好生活; 他们是千千万万产业工人中普通一员, 然而,他们都是现代企业的奠基人,是我们浪漫之都大连城市的“灵魂”。有一天,我在接待一位年仅35岁的高级工人技师,为他发明的数控机床加工先进操作法修改文稿。我对他讲:你们这代人遇到了好年景,企业也有翻天复地的变化,但是不要忘记是老一辈师傅们创造的基业,无数个他们用汗水、辛劳和智慧铸成了今天的发展和美好。我向他讲述上面的故事,还写成了此文,要让更多的人不要忘记他们:那些曾经为祖国建设默默无闻劳作、功绩卓著、却一生清贫、我亲爱的师傅们……

当年我工作过九年的机械二车间一角(本文始写於2009年5月1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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